南颜把雷泰扔到一个染缸里藏好后,观望一阵,发现后门守门的不过是筑基修士,便悄悄离开了。
匆匆回到赤帝瑶宫后,南颜直奔墨行徵那里交了灵罡花后便又去看穆战霆的情况。
穆战霆一直没醒,但周身的炎气一直在增强,就是站在他旁边,也感到好像围着个随时要爆发的火炉,让龙都来的修士们半喜半忧。
“辛苦南姑娘四处奔波,这盘牙天火乃赤帝的成名绝技,如今帝子在申洲帝子之前得此传承,只怕时间久了会遭云太妃怀疑,这两日我等已向辰洲发信,让他们派遣元婴修士前来接应……至于这赤帝瑶宫,怕是待不得了。”
龙都修士的担心不无道理,过了数日,云太妃好似忙完了事情,派了医修来询问穆战霆的状况,被婉拒后,又马上派了身边一个女官前来详细询问。
“寅洲与辰洲素来关系甚笃,帝子既然抱恙,敝宫岂有不闻不问的道理?”女官看样子不好糊弄。
南颜硬着头皮编道:“其实来之前,我们曾和巳洲的魔修交过手,这两日家兄旧伤复发,故而不得不闭关调养。”
女官显然不信,道:“原来如此,只是妾身奉太妃之命而来,需得有些交代,请道友随我去面见太妃吧,道友总不会也需要闭关调养吧。”
南颜无法,只得能拖一天是一天,一边在肚子里编说辞一边跟着女官去拜见太妃。
这是南颜第一次到这位太妃的寝宫,意外地十分热闹。周围的亭台楼阁三三两两聚着莺歌曼舞的佳人,偶尔有俊俏的青年吹着竹笛向佳人献殷勤。
看起来就是个养老的地方。
一入殿中,南颜就看见云太妃坐在中央的一座华贵的檀榻上,周围围着些捏腿揉肩的侍女,与那日南颜在南娆故居里见到的气急败坏模样不同,此刻云太妃显得优雅无比,即便寿元将尽,也仍是一副雍容美妇的模样。
女官将她带到后,只说让她稍等,便去回了云太妃的话,而云太妃好似没有听见,仍和旁边的人说笑,把南颜晾在门口。
若是寻常修士,多半就感到恼火了,毕竟这是在修界,有事说事,没事勿扰,弄凡人下马威那么一套实在是没有必要。
但南颜毕竟是佛修,本就是为了拖时间来的,心境波澜不惊,足足站了半刻钟也没什么怨言,待手里的佛珠捻过三圈儿,正琢磨着是不是要悄悄离开时,那女官又回来了。
“太妃忙完了,道友请吧。”
南颜跟着女官上前拜见:“后生晚辈,见过太妃。”
云太妃抿了一口灵茶,抬了抬眼皮,随意打量了一下南颜,道:“看着倒是个乖觉的,怎这般执拗?本座几次派遣医修前去诊治,你们都说帝子可自行处理,这都数日过去了,却还是没有醒。再不让赤帝瑶宫诊治,到时出个什么事,岂不是我寅洲的责任?”
南颜垂眸道:“太妃言重了,帝子如今只是在闭关调养,过几日便来向太妃告罪。”
“哦?可本座却是听说,帝子是看了秘殿中的那幅赤帝出征图后才昏迷的,往日我宫中也有出类拔萃的子弟前去参悟,至多也只是昏迷两三个时辰便苏醒了,帝子为人中之龙,怎连我宫中那些资质平平的弟子也不如?是不是在那秘殿中……另有参悟?”
想来云念是守信的,但云太妃是活了多久的人,一眼便看出当中不对之处,南颜面上一片冷静,道:“此事本羞于启齿,既然太妃问了,那晚辈便说了。当时我同云念道友也在场,帝子见云道友参悟顺遂,起了争胜之心,以辰洲秘法强行参悟,却不想赤帝遗式精深无比,故而伤及神识。”
她这一番话不卑不亢,合情合理,云太妃这才正眼看向南颜的脸,摩挲着茶碗边的手指微微一顿,忽然有些发怔。
“太妃?”旁边的女官问道。
云太妃看着南颜道:“听说你虽败给云念,但武斗上也是横扫我寅洲天骄,还没问过……你叫什么名字?”
南颜道:“晚辈法号真圆。”
“真圆。”太妃默默咀嚼这个法号,又道,“日前我有个雷姓子侄,说是同你在街上遇见了,因听说你击败了他的堂弟,十分仰慕你的实力,本想请你喝杯茶化消恩怨,却被耍弄了一通,可有此事?”
南颜心中一沉,心想定是那雷泰,找不到人,便怀疑到自己头上,找云太妃告状来了。
“晚辈是同雷道友开个玩笑,都是些无伤大雅的小误会。”
云太妃看着她,又道:“你们这些年轻女修,开玩笑归开玩笑,用易容丹耍弄人,委实有些过了……罢了,你是外客,本座就不多说教了,你下去吧。”
南颜连忙退下,云太妃虽有些疑虑,但想到南颜是个佛修,却也没有多想,继续同旁人说着话,直到入夜时,一个头戴金冠、面容阴戾的青年快步走进来。
“太妃娘娘!侄儿遭辰洲之人愚弄,为何不捉了那女修以正我寅洲之威严?”
云太妃此时已然半醺,道:“不就是拿易容丹捉弄了你吗,你平时的行为也该收敛收敛。”
雷泰一脸暗恨,道:“太妃明鉴,这女修不止捉弄我,还对赤帝瑶宫有大不敬!”
云太妃慵懒道:“哦?怎么个大不敬法儿?长话短说,本座今日乏得很,想休息了。”
“她把自己易容得像南芳主!神态气质都有八成像!若放任她这般模样出去招摇——”雷泰话未说完,突然面前一阵狂风扑面,整个人像羽毛一样被摄到云太妃面前。
他愕然见,只见云太妃形容狰狞:“你说,那丫头长得像谁?!”
雷泰双腿打颤,道:“像……像南芳主。”
云太妃双目大睁,凝滞片刻后,将雷泰甩开,口中喃喃:“不对,我就说这丫头怎么身形那么像,她不是易容……她就生得那般模样!来人……来人!去把那辰洲那些人抓来!尤其是那个真圆尼姑!”
太妃一怒,赤帝瑶宫上方顿时晴夜生云,宫中之人不明发生何事,但既然太妃下令,纷纷去寻辰洲帝子,但片刻之后,却回报道——
“太妃,安置辰洲帝子的宫中并无人,墨师兄那里说,午后那真圆去找他要了丹药后,便借口带辰洲帝子出去找约好的医修,现下已经离宫半日了。”
这般急着离开,云太妃瞬间便明白了。
“抓回来!去下旨让各郡各城的传送阵都封锁住!务必把他们抓回来!”
赤帝瑶宫的修士们从未见过云太妃如此失态的模样,领命正要飞出时,蓦然殿外一声欢悦的凤鸣,一头身披彩羽的凤凰从后殿飞出,在空中盘旋阻挡他们的去路。
“凤尊?!”
云太妃见此情景,暴怒道:“畜生安敢挡路!去追!”
元婴修士们面面相觑,最后只能朝凤凰飞去,手中掐诀正要设法震开凤凰时,蓦然空中一声弦音颤动,已经飞上半空的元婴修士好似撞上一堵无边无际的墙,纷纷吐血坠落,惊疑不定地看着半空中自虚空裂缝中走出的身影。
云太妃在门前看着那身影,脸色倏变:“颐儿……”
虚空中踏出的身影一步一步走来,怀念地抚了抚凤凰的脖颈,随后转身看向震惊的云太妃,一开口,声音里带着一种难平的疲惫与悲切。
“母妃,好久不见。”
……
早在云太妃下令截击前,雷泰就带着十来个结丹修士与一尊元婴修士飞出赤帝瑶宫,他的人其实早就发现辰洲之人的动向,只是当时并未想到太妃会因此而这般惊怒。
雷氏一族对寅洲帝子的位置觊觎已久,只是各洲从未有过非一洲主宗册封帝子的前例,雷泰虽不知道云太妃为何如此反应激烈,但他觉得,只要捉回辰洲那些人,他必会在云太妃面前立一大功。
“八叔,这回靠你了。”雷泰为求稳妥起见,喊来的是他雷氏族中的一位元婴初期的族老,那辰洲来的修士虽不少,但全部都只是结丹期,遇上元婴不可能有取胜之机。
那雷氏八叔捋须道:“帝子又如何,不过是雏凤和子鹑并无区别,既然是太妃要捉拿,大公子可要把握时机,家族中也会为公子运作。”
“他们逃不了!”雷泰胸中笃定,而且他一想到云太妃说那女修其实是真颜,顿时目光热切起来。
如果是南芳主在外面的血脉那就再好不过了,到时他再说些好话,央求云太妃将之留给他做道侣,这样也算同南氏关系更密切了,很有可能他会凭借这一层关系继承赤帝瑶宫。
雷泰越想越是心花怒放,很快,旁边的雷氏八叔道:“前方三里外,有十九道结丹气息。”
“就是他们,追!”
三里外,南颜听着耳边呼呼的风声,前面的传送阵还有三十余里远,但背后的气息好似捕捉到了他们,不得不放弃空行舟,改用更快的飞剑。
穆战霆才服了治疗神识的丹药,现在药力还没完全发散,不知什么时候能醒,南颜忧虑道:“还能更快些吗?”
“不行了,他中有元婴修士,要比我们快两倍!”旁边的龙都修士也是果断,调转方向道,“南姑娘,你带帝子走,我去阻拦片刻,他们知道我们是辰洲修士,不会杀我们的。”
南颜面上犯难,但这些龙都修士都是从辰巳战场下来的,做事雷厉风行,立马有三四个折返回去想阻挡,南颜只得自己背起穆战霆往传送阵方向拼命飞去。
但那回去的龙都修士也只不过阻挡了二三十息,南颜便听见轰然一声,一股巨大的灵力从远处爆开,余波打得她一震。
“你跑不了!”背后百步外,空中波纹一荡,出现一股紫袍翻飞的老者。
缩地成寸,是元婴期的标志!
南颜也有瞬移的身法,但每次使用需间隔百息,她回头一望,只见那老者朝自己抬手一挥,登时一道雷弧破风而来,若非她瞬移得快,这道雷弧定会当场把她击为重伤。
“哦?此女瞬移之法倒是玄妙得很。”紫袍老者接着又是一抓。
南颜刚刚被那雷弧余光扫到,右手一阵失感,只能把穆战霆暂时扔出去,被老者抓去的同时,觑准老者身后匆匆赶来的雷泰,手握涤罪印,朝雷泰一指。
老者本来势在必得,岂料一道气息恐怖的佛印朝着毫无防备的雷泰飞去,不得不中断抓取南颜的动作,喝道——
“大公子当心!”
雷泰只见迎面飞来一道金光,不知是不是错觉,那分明是清圣梵印,却隐约有一丝血色环绕其中,他抬手挥出一道雷网阻挡,却不想那梵印一路摧枯拉朽地撕破雷网,瞬间把他打得吐血倒飞百丈。
雷泰飞出去时只觉浑身骨骼发出碎裂之声,从未见过攻击力如此强悍的佛门术法。
她是个什么妖怪?!
雷氏八叔缩地成寸到了雷泰身边托住他,往他口中喂了一颗丹药,随即怒视南颜。
“你找死!”
他五指一展,掌中一道雷霆化作的九丈鹏鸟,展开双翅,其实万钧地朝南颜飞去。
雷氏八叔漠然得宛如在看一个死人:“从无结丹修士能在我雷鹏之下保有全尸,你,死而无憾了。”
南颜感到一阵逼命危机,反应极快地拔下头上南颐曾赠与的骨笄一抛,那骨笄顿时化作一道凝实的白色灵光护住她周身,那雷鹏撞来时,眼前白光刺目,遮蔽一切,南颜却丝毫感不到任何伤害。
对方不是魔修,无法越级杀之,南颜心思电转间,忽然感到一阵阴冷传来,随后听骨笄护罩的白光外,雷氏修士们一阵失措惊叫。
“这是什么东西?!怎么在吸我师弟的生机?!”
“打不死!尅魔符箓也打不死,怎么会这样!”
“阴祝?见鬼,这地方哪儿来的阴祝?!怎会出现在我寅洲,快跑!!”